那是一个春天。在我名不见经传的微博下面,突然出现了一条陌生的回复:“能告诉我这个帽子哪里买的吗?我有急用,拜托了!”
这条微博是我戴着土库曼民族小帽的自拍,我半开玩笑的回复:“在土库曼斯坦买的,你想要的话可以代购喔亲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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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库曼斯坦小帽
片刻之后,对方的回复让我傻了眼:“谢谢!我们最少要二十个,如果价格合理。”
面对突如其来的商机与隐约在眼前的毛爷爷,我毫不犹豫的回答:“好啊,我们私聊!”心中电闪雷鸣般的盘算起来:土库曼斯坦由于签证困难、政策不开放等原因造成能入境的外国人少之又少,加之封闭保守的人文环境也让国人对之了解不深,换句话说,如果我在土库曼斯坦做代购,我作为卖家既没有竞争对手,对方作为买家也无从知晓土国市价行情,这活生生就是个垄断市场啊!
就这样,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注册了小号,并申请了淘宝网店,从资深买家光荣升级成为一名三无卖家,并开始与对方细心攀谈。原来,他是土生土长在中国的土库曼民族—撒拉尔民族的一员!让我们亲切地称呼他为小撒吧。小撒说,他们民族是西突厥乌古斯的后裔,“撒拉尔”(Salar)在古突厥语中的含义为“撒开出去战斗吧”,于是他们的祖先在大约七八百年前离开土库曼斯坦随蒙古大军东征,一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,最终征服了西夏王朝,扎根在原西夏王朝境内、现今青海甘肃一带,是我大中华五十五个少数民族之一。
我简直惊呆了:“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!”
小撒淡淡地说:“所以,我们至今仍保持着祖先流传下来的传统习俗,比如男士都必须佩戴我们民族传统手工缝制的小帽,如果能买到产自土库曼斯坦的就太好了。不瞒你说,我自己在我们镇上经营着一家杂货铺,专卖一些小帽、衣物,如果你愿意,咱们可以达成长期合作,你来代购我来卖。你知道吗,我们镇上有个人在伊朗有路子,从伊朗进口的小帽物美价廉,非常畅销,一年下来干到几百万的大工厂!只要你我携手,很有可能超越他,成为我们镇第二个国际化大企业,不,是撒拉尔族排名第一的千万级大企业!”
听着小撒的描述,我的眼前不禁呈现出了一片美好繁荣的愿景,似乎不久就可以升职加薪、出任CEO、走上人生巅峰!于是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小撒的合作请求,并开始了市场调研:我先来到土库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最大的巴扎,去寻找一家物美价廉的土库曼民族小帽的专卖店。历经千辛万苦,我终于找到了与众不同最时尚的小帽专卖店—与其说是个专卖店,不如说是个铺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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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库曼斯坦小帽摊位
铺位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,土库曼族,俄语水平和我相差无几,于是我俩只能用蹩脚的类似“雅宝路俄语”的语言交流—“多少(钱)?”“十五百(一千五)!”
尽管如此,我仍然成功的给他画了一张小撒版的蓝图,达成了长期合作的美好意愿,并用近乎成本价的价格取得了不错了折扣(虽然我不可能知道成本价究竟是多少)。
我问:“这些帽子的花式是啥意思?”
小伙子:“有的是女帽,有的是男帽。”
我:“咋看出是男帽女帽?”
小伙子:“一眼就看出来了嘛。”
我:“……”
小伙子狡黠一笑:“反正你卖给中国人,他们来买的也不懂啊。”
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负责任的卖家,我在坚决问清了男帽与女帽的区别—女帽的花式更花之后,按照小撒的要求买了不同花色的总共三十顶帽子,心满意足而归。直到我坐上单程两毛钱的2路公交车,我才想到:“我该如何把这些帽子运回国呢?”
在土库曼斯坦,除了EMS这一家可以运到中国的国际物流外,就只剩下人肉快递(找熟人捎送)这一条路可以走了。为什么不用EMS呢?据我所知,土国的EMS是由当地人运营的,他们的模式就是把货物送上土航飞机货舱,是否存在正规的物流手续都很难说,更不可能像国内那样在网上实时查询快递状态,只能一遍遍打电话询问是否送到。偶尔靠他们寄送个文件,不是送错到土耳其就是丢失在伊朗了。这三十顶帽子,是我人生的第一笔代购,是成就撒拉尔族排名第一的千万级大企业的第一步,怎能交给如此年轻率真的土国EMS?思前想后,我决心厚脸皮找回国的朋友人肉捎送,并得到了小撒的支持。小撒说,这三十顶到了他们镇一定会迅速脱销,到时候他再向我一次性进货上百顶甚至一千顶,在那个规模基础上去和土国EMS谈合作,分分钟搞定的事。“让中国的撒拉尔人都戴上一顶来自民族家乡—土库曼斯坦的手工帽子,这就是我的梦想!”面对屏幕上出现的这行字,我似乎看到了网络另一端眼含热泪的小撒,对这次代购的认识不禁又升华了—这是一次帮助广大撒拉尔民族寻根之代购啊!毫不犹豫的,我以每顶仅高出成本价百分之五十的价位与小撒成交,并承诺:“规模交易后还可以更多让利喔亲!”
经过漫长的等待,小撒终于收到了这宝贵的三十顶帽子。他在镇上打了横幅:“撒拉尔民族就要戴纯正撒拉尔人的帽子!”并让自家叔侄甥女做模特,拍了无数引人入胜的写真,我看后不禁自叹不如。尽管照片上的大叔错戴了女帽,但我并不忍心向小撒指出错误,我感觉我已经爱上了这片遥远的土地上遥远的撒拉尔人民,他们淳朴、踏实并怀揣梦想,赋予了我在土库曼斯坦这个陌生国度的一份特殊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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淳朴的撒拉尔族
时隔多月,小撒再没有半点音讯,他的头像也再没有对我闪亮。我不知如何开口去问那三十顶帽子的销售情况,他也没再谈起。我想,很多事都应该在最美好的时刻结束在记忆里,就如同我永远都会记住小撒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:“谢谢你,价格能不能再便宜点?”来源一财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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