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智账户的基本概念

你可能对心智账户有一定了解。心智账户是理查德·塞勒在80年代初引进的一个概念，这是他拿诺贝尔奖的主要贡献之一。

心智账户本身比较难用在金融交易怎么去影响股票市场的波动，但是把心智账户和其它的偏差结合起来，比如说损失厌恶，会产生一些比较有意思的现象，尤其是在股票市场中。

其实在传统、理性的经济学里面，钱就是钱，都在同一个账户里面，不管你这1万块钱是努力工作挣来的，还是在路上捡来的，你将来花它都应该是一样的方式。

但在现实生活中肯定不是这样的，我们人经常在脑子里面把钱分成不同的账户，你可能会说这1000块钱是用来乘交通工具的，这2000块钱是用来吃饭的，这3000块钱是用来干别的事情的。

所以说钱的用途是不同的。如果你这个月用来吃饭的钱超支了，你下个月吃饭就会节省一点，吃便宜的东西了。

有研究发现，在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油价大跌，跌了大概50%，这其实相当于很多家庭的收入涨了好几百块钱，比如说每个家庭涨了300块钱，因为平均要花600块钱来买油。

正常来讲如果你多了300块钱，可能会提高一下你的消费，加更好的油或者买有机蔬菜、吃顿大餐。

但是如果是由于油价下跌导致你的实际收入上涨了300块，你会有更大的可能性去加更好的油。

如果你只是由于工作的原因，收入增加300块，你只有很小的概率去升级成更好的油。但是如果由于油价下跌，你升级油品的概率会高14倍，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提高。

 

为什么会这样呢？

原因很简单，在很多人的大脑里面，是把钱分账户处理的。

比如说很多人觉得每个月应该花600块钱来加油，现在由于油价下跌只花了300块，很自然就觉得一下子省了这么多，我应该多花钱，所以会升级成更好的油。

很多人做投资的时候也是一样的，你投资买不同的股票，在不同的地方投资。按道理来讲，你的投资其实是分散了风险，但是在你脑子里面，风险可能并没有分散。

因为你觉得如果有个股票亏了，有个股票赚了，那个亏的股票你还是想等它回本，其实你放在一起是赚了，但是你的脑子里面很可能会把它们分开处理，没有达到分散风险的目的。

前面的例子，你应该看到人是有心智账户的，会在脑子里面分不同的账户，但心智账户其实比较难应用在现实生活中，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智账户。

不像损失厌恶，大多数人都有损失厌恶，连猴子都有损失厌恶

举个例子

假设15年前，你花了1000块钱买了一瓶茅台，现在这瓶茅台值10000块钱，如果你现在把这瓶茅台喝了，你觉得对你来讲成本是多少？

下面我给五个选项：A，一分钱不花，0块；B，1000块钱，就是以前的成本；C，1000块钱+利息，因为1000块钱是15年前的；D，10000块钱，因为现在它值10000块钱；E，-9000块，也就是赚了9000块，你觉得你会选哪个？

 

其实并没有一个标准答案，不同的人给的答案是不一样的。

这个问题调查的结果基本上如下。

30%的人，也是最多的人群，认为一分钱都不花；18%的人认为其实就是15年前的成本价1000块钱；还有7%的人认为是1000块钱加上利息，这7%的人就是学了一点经济学，但是没学好；

20%的人认为这个成本是机会成本，就是现在的10000块钱。这是经济学的标准答案。但是如果你的经济学学得很好，知道这个标准答案是10000块，那你喝这个酒会非常地不爽，因为太贵了。

这里面也有25%的人选择E，认为赚了9000块，这25%的人喝这个酒可能就感觉更爽了，因为每喝一杯酒可能就觉得赚了500块钱。

你也看见了，不同的人真的是有不同的心智账户，对很多人来讲，他会觉得最初的投资都是以前的成本，现在消费就不算钱了。

这样当然会导致大家过度消费了，因为你买东西的时候在投资，但你消费的时候还觉得没花钱。

但是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，假设你现在摔了这瓶茅台，你觉得对你来讲损失了多少钱？

这个时候就非常奇怪，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特别痛苦，虽然你喝它觉得一分钱不花，或者成本只是1000块，但是你摔了它，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损失了10000块。

现实生活中经常会有这种情况，一瓶很贵的酒，如果它是在很多年前低价买来的，很多人很容易把它喝掉，但是不愿意花高价现在去买这瓶酒来喝。

虽然在传统的经济学里面，你喝这瓶酒的成本就是它的机会成本，也就是10000块钱，但是这10000块钱的机会成本是很抽象的，跟自己从口袋里面掏出10000块钱去买这瓶酒的感觉是不一样的。

 

状态依赖偏差

下面我们就把心智账户和损失厌恶结合起来，会导出其他有意思的偏差出来。

比如说你现在在一个单位上班，你想换工作，一般来讲，换一个工作很难各方面都变得更好。

你换一个工作可能一年工资涨了20万，但是你的假期可能少了10天。这个时候你会想，涨了20万是你的收益，让你很爽，但是少了10天的假期是你的损失，由于损失厌恶导致你不愿意换工作。

这就导致我们会有状态依赖偏差，就是说我们会比较愿意保持在以前的那个状态下。

损失厌恶和心智账户结合起来导致了状态依赖偏差，还可以解释为什么社会变革会比较慢。如果要改革，总是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，然后让大部分人受益。

对受益的人，这当然是好的，但是他们感觉获得的利益没有那么大。但是那些受损失的人，会非常地不爽。而且更加重要的一点是，受损失的人可能是一些集中的人，而受益的人可能比较分散。

那些受损失的人本来就特别不爽，加上他们比较集中，可能就会组织在一起去阻碍这个改革，这也导致社会变革会比较难。

 

刚刚讲的谈判、社会变革，可能你觉得离你生活太远了，那下面我讲个比较有意思的生活中的应用。

这是理查德·塞勒把他的心智账户用在现实生活中。

在美国，有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，就是大家存钱太少了，我们中国现在的年轻人存钱也太少了，怎么才能提高他们养老金的存款？当时理查德·塞勒和与他合作的人的设计就是，当你刚刚有工作的时候，单位就直接把你工资的一部分，比如说5%、10%，存到你的养老账户里面去。

这5%或者10%是默认的，而不是说你自己主动要去选5%、10%。只要默认是这样的，很多人就不会去改，他们在未来很多年按照5%、10%的比例去存。

这个是理查德·塞勒设计的提高大家储蓄率的一个方法，是个非常简单有效的方法。

那由心智账户和损失厌恶引起的状态依赖偏差，除了在生活中的应用，还能不能导出一些有意思的投资策略？其实是有的，但是特别难想到。

格林斯潘面带笑容，戴着红色领带，穿着西服，左手挎着一个皮包，皮包里面装了一些文件，然后还有一个镜头对着他。

其实一般来讲，他去开这个会就是决定一个事情，美联储的利息变还是不变，变的话基本上你都会知道变的方向，如果经济形势好，你觉得它会加息，经济形势不好，你觉得它会减息，所以变的方向基本上是没有悬念的。

有悬念的是什么呢？

它变还是不变。所以说如果利息要变的话，基本上要准备很多文件，比如说失业率怎么样，通胀怎么样，经济很好或者很坏，要给出各种理由。

如果利息不变，就简单了，放几张纸，就说经济形势也不差，利息就不用动了，然后大家都默认通过了。当然这个东西后来变得比较公开化了，每次格林斯潘去开会，都会有个摄像头一直对着他，他每次扛着一个很大的包来，很累，但是最早大家能想到这个投资策略是极其聪明的。

其实现在国内也有些投资人想到类似的策略。他们观察，央行最近有没有在加班。

如果大家都在加班，说明在准备各种文件，可能要调一下政策；如果大家都很早地回去休息了，估计是没有调整政策。所以可以通过看央行灯亮的数量、亮多久来判断。

下面我会讲其实在多次选择中，心智账户可能更容易引起偏差。

 

下面讲另外一个例子，你就能体会到了。

这是理查德·塞勒当时在芝加哥大学教书的时候给一个公司的高管做培训，来了23个部门经理，还来了一个CEO。

当时他就出了一道题，问这23个部门经理和CEO，假设现在每个人都有下面一个投资机会：有50%的概率成功，会挣200万美金，有50%的概率失败，会输100万美金，这种投资项目你愿不愿意投？

假设这个投资成本现在是0，你愿不愿意接受这种投资项目？

这个时候23个部门经理之中，只有三个人愿意接受这种投资，原因就很多了。正常人我觉得都不应该去接受这种投资。因为你是部门经理，首先会有损失厌恶，损失厌恶带来的痛苦程度比200万美元收益带来的快乐程度更大。其次，还有动力的问题，因为你有50%的概率挣200万美元，但你可能只能分到20万的奖金，但是如果你损失了100万美元，你可能就会被开掉了。

所以说对大多数部门经理来讲，都不会去投资这个项目。

但是，对CEO来讲，他的回答是我应该把23个项目全投了，看见没有？

CEO的心智账户跟部门经理的心智账户是不一样的，部门经理是看这一个投资，但是CEO是看总的投资。如果你把23个投资机会全放在一起，就分散了风险，基本上亏钱的概率是很小的，而且赢钱的概率是非常大的，所以这是极其好的投资机会。

这个例子就说明了，由于CEO和部门经理不同的心智账户，导致他们的投资抉择可能会相反。那怎么才能避免这种问题？

这种问题是非常难避免的，因为这是一个本性的东西，我看到有可能亏损就会产生损失厌恶，我的心智账户就是这样的。

这个时候如果你是CEO，看见这种好的机会，你可以尽量去跟你的部门经理讲，我知道可能有50%的概率会亏，但是对整个公司的战略投资来讲，我们会分散这个风险，其实总的来讲是没有太多关系的。如果真的失败了，你也没有那么大责任。

但是这还是很难，因为万一真的失败了，回头你会想，可能还是这个部门经理的能力不行，然后你还会怪他。但是从公司的角度来讲，至少存在一种可能性，你可以尽量去做这种好的投资。

 

心智账户与多次投资

下面我会把心智账户和多次投资机会结合起来，看看会不会产生一些投资策略。其实这里面最重要的思想就是，由于大家的心智账户不同，导致大家对账面亏损和实际亏损，会有不同的对待。虽然在理性经济、理性金融里面，账面亏损和真的实现了亏损，是一样的东西。

研究发现，如果前面一个投资在账面上挣钱了，那么现在你就想锁定你的盈利，你会更加厌恶风险。如果前面是账面亏损，也就是你还没有实现你的亏损，这个时候你会更加愿意承受风险，尽量去回本。

所以，账面亏损跟账面盈利，你的风险偏好是不一样的。下面再讲实现亏损跟实现盈利。同样的，如果你刚刚做了一个投资，输了很多钱，而且这个投资已经结束了，就是说已经实现了损失。

这个时候你会更加地厌恶风险，就相当于你在拉斯维加斯打扑克牌，输了几千美金，你就算出来逛街，可能都会更加小心一点，但是如果你还在桌上的话，你可能会更加愿意冒险。看见没有？

实现损失跟账面损失导致你的风险偏好是非常不一样的，虽然在经济学里面这两个东西是一样的。

那实现盈利跟账面盈利也会有不一样的表现。刚刚讲了账面盈利，你会锁定你的盈利，更加厌恶风险。但是很多时候你在赌场里面赌钱，赢了很多钱，比如说玩老虎机赢了2000美元，你这个时候再去玩21点，会更加地愿意冒险，因为你觉得这些钱都是赌场的钱，这个叫做House Money Effect，“赌场盈利效应”。

总结一下：

账面赢钱，大家一般会厌恶风险，但是实现了赢钱，相对来讲大家更加能够承受风险。

账面损失大家更愿意去冒险、去回本，但是实现了损失之后，大家会更加规避风险、更加小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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